白衣卿相

楚路 涉英 食物语 何齐正 谁爱小齐我爱谁

【楚路】沉沦(九)

       夏弥蜷缩在加护病房的木椅上,有些困倦地盯着依然沉睡着的楚子航。两个值班小护士在门外小声叽叽喳喳地说着,时不时望向他们这对“苦命鸳鸯”。

  “诶呀,陪护了整整一天,寸步不离。” “听说是为了救那个女朋友才受的重伤诶。”“这样的男朋友真难找哇。”

  

  夏弥看了看时间,已经到了凌晨1点,她装模作样地伸了个懒腰,向门外眨了眨眼,乌曜石一般的瞳孔暗暗流转着金色的光纹。那两个小护士原本兴致勃勃的眼睛瞬间呆滞起来,如同提线木偶,一步一步走回值班室。

  

  抱歉喽,你们在门口,那个可怜的孩子恐怕是不敢进来的。夏弥做了个鬼脸,又转回头,盯着始终沉睡的楚子航。他明明是我观察了这么久的人类,却要拱手让人,好不舒服。真是无趣哇,人类的情感。

  

  不过既然换班的人到了,又何必装作一往情深的样子呢。夏弥锤了锤由于久久没有活动而发麻的手臂,浅笑着:“师兄我走了哦。”她掖好被角,收拾完东西便走出病房。当然,在路过值班室时没有忘记将处于控制之中的小护士解放出来。那些小护士在没有人掌控的情况下开始莫名其妙地按动打印键,桌面摆满了杂乱的纸张。

  

  医院拐角处,路明非磨磨蹭蹭,直到判断夏弥师妹已经下楼出了医院,才肯慢慢走出拐角,如同不肯见光的畏光生物草履虫,畏手畏脚走向加护病房。他扒住门框,偷偷探出脑袋向病房里张望着。“师兄?”说实在的,他这副蹑手蹑脚的模样,像极了行窃人的作风,使刚刚本就有些神经质的护士更加紧张。

  

  “我说什么,果然还是见鬼了吧。刚刚就感觉很莫名其妙了,现在又有可疑人员上来了。喂,保卫科吗?......”值班室的小护士扔掉手上杂乱的白纸,惊疑不定地拿起电话,打算马上找人驱散掉这个奇怪的男孩,刚播出电话,想说出去的话却卡在了嗓子眼,半天吐不出来。她的大脑似乎被木槌狠狠重击,忽然间断线。那是一片虚无,黑色的线条和白色的线条交错,人失去了肉体,也散逸了灵魂,无知无觉地漂浮于虚空中。没有了重量,空间,时间也变得难以琢磨。过了一天?亦或是过了几十年?

  

  “喂,什么事。发生什么意外了吗?”对面保安队长的男声催促着,小护士茫然地望了望乱糟糟的值班室,纸张凌乱地散落在地上。“......嘶,没事,我为什么要给你们打电话来着?忘记了。”她放下电话,一脸惊疑。我,这到底怎么回事,总感觉今天诸事不顺,会有一些奇奇怪怪的举动,明天去请教神父吧。她颤颤巍巍地环顾四周,不由得哆嗦了几下,今晚好冷啊。

  

  医院转角的阴影里,迟迟未走的夏弥,笑容渐渐消失,她皱着眉,微微鼓起腮帮,怎么会呢?为什么会不由自主地去救楚子航呢?确实楚子航很有研究价值,夏弥确实也曾研究过他很长一段时间,但夏弥在此之前明明没有任何想救他的冲动啊。她确信无疑,有什么未知的力量,在那一瞬间,控制自己做出了不合理的举动。好奇怪啊。

  

  夏弥并不认为楚子航无法接下那座石像,毕竟是超A级学生,即使不使用那个暴血的能力,即使没有自己的帮助,也能够解决掉这件麻烦事,虽然肯定会受不轻的伤,堪堪保住自己的性命。但恰恰奇怪的是,楚子航使用了暴血,导致身体超负荷被学院注意并严加看管,同时自己不由自主地仿佛牵线木偶一般用能力在帮助了他。仿佛,一切都是上天的指示,楚子航需要在旁人面前使用暴血,即将面临被代表团审批的处境,而自己需要救下这个A级学生,顺水推舟地获得某些特权受到重视,为她接下来的某些行为打下基础,冰窖的那具龙骨她势在必得。

  

  这一切看起来没有什么因果联系,也暂时看不出对谁有利,夏弥咬了咬唇角。但倘若真的存在物种可以左右自己的行为......她歪着头,望向窗外的虚空,满脸疑惑的模样,一如求知的少女,会有谁呢?

  

  随即,医院长廊灯光尽灭,玻璃窗户在一瞬间无声破碎,如同流星坠向地面,所有人同时停止了动作,眼神呆滞空洞地低头,跪伏下身,嘴里冒出不像任何一种已知人类语言的声音,一如虔诚的异教徒。黑暗侵袭了整个医院,而这,来自龙王的怒意。眼角出现灰色鳞甲的少女眯起眼,唇角勾起,周身围绕着肉眼难以察觉的白色气流。存在什么蝼蚁,可以支配龙王的行为吗?耶梦加得金色的瞳孔中流过冷厉的笑意。真有趣啊。

  

  月悬中天,晚风猎猎。然而,耶梦加得不知道的是,那力量的来源,是规则,是主宰,是这个世界运行的支配者,是一切悲剧的起源。她如今身处的时空,无非是那位王所希望上演的,无聊而愚蠢的悲喜剧。

  

  见到师兄还没有醒,路明非过分紧张的脸色慢慢缓和下来,取出一戴湿巾,将病床旁的小桌子里里外外擦了个干净,随后拿出从24小时营业便利店里买的饭团和牛奶认真地摆放在桌上。恭敬程度,再插上三炷香,与清明祭祖无异。再之后的他,便一言不发地坐在板凳上,静静望着依旧昏睡的楚子航。楚子航的睫毛如有所感地微微颤动。

  

  一阵晚风吹过未关起的窗户,却未能入侵这个病房,只是在窗口微微探入,再也未能进入这片绝对领域分毫。洁白的窗帘晃悠着,高高扬起,又缓缓落下。路鸣泽不合时宜地出现在窗台上,坐在窄窄的窗棂上。如果是平时的路明非,一定会暗自悱恻,那块地受力面积小,一般人坐上去屁股肯定会痛。

  

  路鸣泽双手撑着台沿,22楼由下向上的晚风吹乱了他的黑发,金色的瞳孔在黑夜中如此夺目,像深海里的塞壬,此时的小魔鬼少了平时见面装出来的孩童稚气,显得妖冶华丽,却又神圣威严,不可抬眼直视。多看一眼,奢求帝王的怜悯,是这世间最可笑的诞语。王从未对蝼蚁们产生过好奇,也从未有过对攘攘众生的关注。从头到尾,他都是高坐于尸骸上孤独的帝王。

  

  路明非三白眼望着那个坐在窗台上摇晃着小腿的小魔鬼。既然是小魔鬼,那应该一大把年纪了,真会给自己找事情。

  

  “楚子航,像个气球。”路鸣泽眼睛扫过病床上躺着的楚子航,无悲无喜地说出似乎毫无缘由的话。

  

  你才像个气球嘞,你全家都像个气球。路明非抿了抿嘴,低下头抠了抠床角的栅栏,最终还是没有跳起来反驳。他的嘴角耷拉着,不想讲话。

  

  “气球只有充气才能飞上天空,充的气越多,飞得越高。最后‘吧嗒’一下炸开。”路鸣泽看着似乎没有任何情感波动的路明非继续说道。

  

  “气球一定要飞上天空的吗?”一直显得恹恹的路明非没有抬头,问出了在病房里的第一句话。

  

  路鸣泽狡黠地笑了笑,眯起那双明亮的黄金瞳。 “当然啦,哥哥,气球不充气就没有意义了呀,不充气的气球仅仅是毫无作用的橡胶套,随时随地便被遗忘在聚会的角落里。”

  

  “那不要充太满的气体,不要飞太高不就行了吗?”路明非心里不知从哪儿升来的气,愤愤地说道。“或者干脆再找个气球两个一起飞就好了。”

  

  “你是笨蛋吗哥哥。”路鸣泽显然达到了目的,手臂支楞起托着下巴微笑道。

  

  路明非张了张嘴,没能吐出一个字符。沉默半晌,又垂下了脑壳。

  

  “师兄可能觉得我帮不上什么忙。”路明非苦着一张脸,低眸看着楚子航的侧脸。“我或许真帮不上什么忙。”路明非哭丧着表情,连翘起的头发也没什么精神。

  

  “本来嘛,我也不是为了拯救世界什么的才来卡塞尔学院的。”

  

  “说到底我是因为没大学上,而且学院刚好发了邀请函。而且你知道吗?”驮着腰的他坐直了身子,自进门一直黯淡无神的眼睛亮了亮。

  “当时师兄从天而降,就像......”眼睛亮晶晶的路明非没有继续说下去,只是沉默一瞬,补上最后一句话:“怎么让人拒绝嘛。”

  

  路鸣泽轻笑,似乎第一次看见这样的路明非,很有趣,充满着新奇,值得继续观看。 哥哥,你知道吗?气球也分很多种哦,供儿童玩乐的气球会被区区细绳牵着无法自由升空,热气球会被热气驱使载着人类升空,而楚子航,是为了一个遥不可及的梦,不断给自己打气,迫使自己升空,在临近的午夜轰然绽放,试图触碰那个遥远的梦。他无法寻求帮助,没有人能帮助他,连哥哥也不行。他只能孤独的走在这条既定的道路上。路鸣泽发出一声不屑的嘲笑。

  

  不过有思想的气球,比那些无知无能的气球,总归有趣很多。路鸣泽张开双臂,向后倒去,如同夜间坠落的黑色蝴蝶。“那祝你好运,哥哥。”声音很淡,瞬间消散在窗外飒飒晚风中。

  

  加护病房安静下来,温柔的灯光打在两人身上。路明非用舌头抵了抵口腔内壁,刚刚无措的眼睛平静下来,古井无波。

  

  师兄就是这样的,越是靠近,越觉得可爱。路明非一向不是什么执着的人,喜欢的玩具被表弟踩碎了,暗恋了整个高中三年的陈雯雯被赵孟华抢走了,学习上也未曾想过争个第一,顶多是偶尔白日幻想一下获得什么奇遇,打通任督二脉耍一把牛逼。对什么都提不起精神,对什么都懒得深入,高中语文老头说路明非就是磨,推一把转一把,不推能独自待到天荒地老。但其实在某些方面,路鸣非锱铢必较,分寸必争。毕竟难得真的喜欢上什么,哪怕是玩命,也得护住。那是独属于他的,无法亵渎的小美好。

  

  当楚子航醒来时,路明非缩头耷颈地蜷在木椅上,像只被遗弃的什么小动物。楚子航动了动手指,有点想勾住路明非的手。路明非微微抬起头,眼神空洞无神,只是木然地与楚子航对视,却又在一瞬间恢复了神采:“师兄醒啦!”

  

  楚子航盯着路明非一瞬间发出光彩的眼睛,那比小鹿更为灵动,比星辰更为璀璨,比深海更为辽远。充满欣喜,却又隐隐透着怯意。楚子航没有错过路明非眼睛里最初的空洞,是痛苦吗?是纠结吗?你在担心什么呢?路明非,事情还没落幕,你还活着,你还可以呼吸到清晨的空气,还可以抱怨没完没了的肘子,还可以在山顶泉湖看星星。一切的一切,是楚子航维护这个世界和平,所以给他的一点嘉奖吧。

  

  楚子航无端想到很小的时候,7岁那年,那个男人和妈妈还是相亲相爱一家人的短暂时光,难得的一次家庭外出,在一个人少且僻静,近乎荒废的公园野餐。

  

  公园里的湖因为没有受过污染,澄澈如同镜面,静静的反射着温暖的日光。粼粼水痕,碎金跃动。渚蓝的天空中,自北面升起的团团乳状云向南方飘过。时间被拉得很长,很慢。楚子航站在坡顶,遥望着下方支棱起烧烤架,铺上防水毯的“爸爸”妈妈。当时的楚子航是无忧无虑的,毕竟在他看来这是一个在正常不过的家庭。年轻漂亮的母亲,温柔努力的父亲,快乐无忧的孩子。是个完美的,幸福的家庭。

  

  站在高高坡顶的楚子航感受着湖面吹来的凉风,向草坡的背面走去。背阴坡更加凉爽,临近湖泊。公园的湖泊很大,半环着这片草地坡地。坡地越向下越潮湿,坡底部有一大片蒲苇丛,蔓延至湖中,古色古香的湖中亭与水影成完美的轴对称。在布满鹅卵石的湖岸旁,楚子航看见一个与他差不多年纪的男孩蹲在山坡底下,有些旧的白色小衬衫过于宽松,空荡荡地垂下,勾勒男孩销瘦的背脊,参差不齐的发尾盖住了耳朵,一缕一缕地。他双手环抱,头埋膝间,肩膀抖动,如同呜咽的流浪小兽。

  

  “你怎么了吗?”楚子航一边说着一边向对方递出了纸巾,低着头,大概是哭了吧,他想。

  

   男孩如同受惊的兔子猛的抬起头,出乎意料的,男孩并没有哭。乱糟糟的,没有经过打理的头发向四处翘起。大概是自己剪的狗啃式刘海遮住了眉眼, 一副没有精神的样子。

  

  “我的弟弟找不到了。”男孩发出轻微的声音,楚子航若没有全神贯注地侧耳听着,那绝对是听不清的。

  

  “弟弟?是表弟吗?”楚子航也不知道为什么要问这个奇怪的问题,毫无逻辑,没有任何根据。但他下意识的认为这个男孩是有两个弟弟的。一个很优秀,一个懒惰且普信。

  

  “不是,是我的亲弟弟。”男孩如是说。他站起身。低着头用脚尖戳着湖岸有些湿软的泥土。“他不像我,他很聪明很厉害的。”

  

  楚子航左右张望了这片芦苇丛。成熟的蒲苇向天空直直立着,或绿或黄的苇杆挺拔地杵在这片浅滩上,幽深无边,可以藏纳无数黑暗肮脏,只有一把绵延的火,才能将其剥露在世人面前。这一片蒲苇林在七八岁的男孩们面前显得过高过深,难以遍寻方向。

  

  楚子航皱了皱眉,小男孩调皮,如果是弟弟的话,也许会藏在那里。而且那片苇丛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呼唤他,靠近一点,再靠近一点。楚子航踏着潮湿的沙土向那片幽深走去。太阳被一片乌云遮挡住,天昏暗下来。水流潺潺,苇叶翻飞,虫儿的鸣叫嘶哑无力,邀请这位幼小的客人前往未知的世界。

  

  男孩跟上前,拉住了楚子航的袖口。“那儿不太好,你不要去那里。”男孩的额发过长,无法看清他的模样。但他的手却没有放开,透着一股犟劲执拗。楚子航转过身,歪着脑袋有些疑惑,不明白男孩为什么拦着他。不是要找弟弟吗?进去看看不好吗?两人面对面,谁也不肯退让。这时一声呼唤打破了两人的僵持。

  

  “子航!”那个男人急匆匆的从草坡上下来,当他看见那个男孩的一瞬间,眼中闪过了疑惑,尽管有很多疑问,被监管的孩子为什么会在这里?但又瞬间被热情所覆盖。“你好,你好,你也是这附近的小孩儿吗?子航没给你添麻烦吧?”那个男人笑着向下走,坡背的阴影划过他的额头,使其全部沉浸于背荫中。楚子航踮起脚,面向那个男人挥手。忽然间,一丛靠近湖岸的芦苇剧烈地动了动,发出簌簌的响声。那个男孩正好面对着苇丛,发出短促的尖叫。

  

  那个男人一惊,原本充满笑意的眉头紧簇,眼睛凌厉地看向那片芦苇。他下意识的掏向内袋,那里有一把沃尔特手枪。楚子航见过那个男人为了几千块钱低声下气的样子,见过那个男人为了所谓的结婚纪念日手忙脚乱的样子,见过那个男人为了哄她开心,傻傻当大马的样子。但他从未见过那个男人如此狠厉,富有攻击性的神情。男人迅速移动,在经过楚子航身边即将踏入那片苇丛时,那个男人回过头,拍了拍楚子航的肩膀。“子航,你们先走吧。”

  楚子航还未扭过身看向那片苇丛,男孩的手忽然拉紧,拽着楚子航向坡顶跑去。“等等,等等。”他想看一眼那个男人为什么不跟上,他要去里面吗?刚刚是什么声音?但男孩没有放开那只手,不给他扭头的机会,像一只飞奔的豪猪,向前跑着。

  “我,们,我们还打不过它。”终于即将到达坡顶,男孩没有回头,只是在剧烈的奔跑中扔下这句残破混乱的话。

  “它,是谁?”

  坡顶上的风适时的吹开男孩狗啃的刘海,楚子航立抬起头,在稍纵即逝间看清了男孩的模样。并非什么突出的样貌,有些清秀,干净的脸庞,光洁的额头,眉目间消除不去的怯懦。然而,明明是黑色的瞳孔却流动着金色的光砂,星星点点,见者只会惊叹其华丽,而不会觉得怪异。风转瞬即逝,飘扬起的柔软的额发落下,盖住了那双奇异的眼睛。

  楚子航张了张嘴,却说不出什么。这不对,这个男孩异于常人,或许可以说,是怪物。但楚子航莫名觉得,他是可以亲近的,我们是同类,我们都是怪物。

  也是在这一瞬间,时间停止了,风不再吹拂,鸟停在半空,流水声也如同被卡断的录音带,只有他和男孩始终在跑着。年幼的楚子航尚不知道,但现在的他很清楚,大概是那个男人发动了“时·零”吧。

  “快跑快跑,会被抓住的。”那个男孩依旧牵着楚子航,顺着坡跑下,稚嫩的手心密密渗出汗粒,但它始终紧紧拉着那个有些拖后腿的楚子航。当气喘吁吁的两人跑下坡时,时间的流逝也未回复。楚子航微微喘着气,擦了擦额角。

  同样跑步的男孩却脸不红气不喘地站在前方,饶有兴趣地看着楚子航。他随之叹了口气,肩膀垮下,一瞬间衰仔附身地嘟囔:“我要接着去找我弟弟啦。”楚子航知道男孩要离开了,便向前走了一步,想拉住男孩的手。老师说过被帮助了要说谢谢,他还没表示感谢。虽然男孩没有让他回头看,让他觉得很不好。

  “嘘,你不要告诉别人哦,这件事是个秘密。”男孩竖起食指比了个禁言,便挥了挥手,向前方继续跑去。楚子航呆呆站在原地,伸出的手没能如愿地拉住那个男孩,也没能及时收回,只是悬在空中,和它的主人一起远眺越来越远的声音,目送离去。

  那日青草的清香,泥土的芳香,以及暖阳,清风,蒲苇,湖水,在这一瞬间扑向了21岁的楚子航。那是一段残存于老录像机里的画面,却又在14年后猛的吞没楚子航所有的感官,沉溺于那片草坡发生的一切。男孩们奔跑时的喘息声,掠过时青草破碎流出的青汁,站在坡顶时的清风,背后潺潺的流水,以及匆匆一瞥中窥见的一双碎金流溢的眼睛。

  等楚天骄从山坡那边回来,只是看见男孩乖巧地坐在母亲旁边,平静地抬头望着父亲。女人将保温杯里的茶水倒进纸杯,琥珀色的液体在阳光下闪闪发光。楚天骄有些后怕,如果自己去得晚点,那个死侍会将孩子们撕碎吧。至于为什么会有死侍,又为什么会在此处出没,这个问题留给学院的老家伙们研究吧,他只是想和自己的妻子儿子度过一个愉快而轻松的假期不过分吧,再怎么说,也得偶尔放个假。装备部如果这么不近人情,那他可就要向上级部门控诉了。

  至于刚刚的那个男孩......楚天骄皱了皱眉,之后一定会在卡塞尔学院正式见面,昂热校长不会错过这个观察数年的S级学生,到时候再正式介绍给子航认识。楚子航比他大一届,等S级上了大学之后可以让子航多帮帮他,能成为好朋友的吧,子航这么乖这么可爱,平时还挺热情的。

  男人快步走向年幼的楚子航,抚平他因为奔跑微微翘起的额发。楚子航轻轻拉住男人的衣角,他并不认为男人会受伤,是的,此时的楚子航并没有什么龙族,死侍,混血种的概念,他只是坚定地认为,爸爸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,他可以摆平一切麻烦。

  “爸爸,他走了。”

  “没事没事,之后一定会再次见面的,到时候一定要好好打招呼哦。”

  “嗯嗯。”


  

 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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